車子的速度忽然開始放緩,最後停下,有人遠遠的吆喝了一聲。
程曦整個人都綳了起來。
外頭隱約傳來人聲,車隊停了下來,接著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響,混著交談與搬東西的聲音。
有人靠近車子,緊跟著頂上的麻藤布被掀起,程曦忙閉上眼睛絲毫不敢動彈。
「李老六!」有人低低喝道,「你想做什麼?三哥交代了出關前不許動那個女人!」
麻藤布倏地又被覆上,就聽一個破鑼嗓子的人嘿嘿笑道:
「老子就看看不行么!」那人頓了頓,低聲抱怨道,「三哥這次怎得這般趕?咱們都走了兩日了,為何非要急著出關……也得休息休息罷?」
程曦大驚。
自己昏睡了兩日?!
他們說的出關,是出嘉峪關?!
就聽先前那人低著嗓子道:
「你他娘的老二不聽話了罷!就算要動這女人,也是三哥先來,輪得到你?」
那李老六便嘿嘿地笑,說了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。
程曦心下發涼。
自己是遭了黑商無疑。
如今去猜測是誰下的手毫無意義,當務之急是想法子脫身。
但這種情況,自己如何脫得了身?更何況祖父還不知下落!
程曦悄悄躬起膝蓋,發現被縛身後的雙手可以碰到腳踝上的麻繩。
她摸索著用手去結腳上的繩結。
外頭兩人忽然齊齊喊道:
「三哥!」
同時麻藤布猛地被掀起,程曦來不及閉上眼,突如其來的陽光亮刺得她眼前白茫茫一片。
來人穿著羔羊皮襖子,一雙垂下的綠豆眼此刻陰惻惻盯著程曦,正是那與朱樂君同謀的魏老三。
魏老三見程曦已然醒來,忽然上前一把將程曦提起來,沉著臉問道:
「說!將軍可曾見過你?」
程曦被他拎得腦袋發暈,完全不明白問得是何意。
她緊閉著嘴不說話,猜測著他口中的將軍是不是指趙達顯。
魏老三抓著她衣襟猛地晃了晃,狠狠問道:
「快說!將軍究竟可曾見過你!」
程曦只覺的心砰砰跳,試探著開口,卻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可怕:
「你是指……趙將軍嗎?」
魏老三聽聞此言忽然變色,勃然大怒道:
「將軍見過你!是不是!」
程曦嚇得不敢說話——誰知道究竟該說見過還是沒見過,萬一說錯了話,這廝立時宰了自己怎麼辦?
她的沉默被魏老三看做是默認。
魏老三猛地一把將程曦摔到車板上,瞪著遠處滿面猙獰道:
「賤女人!老子今番讓她害慘了!」
那李老六不明所以地上前,問道:
「三、三哥,怎得了?這女人有問題?」
魏老三面上神色幾番變化,忽然一聲吆喝道:
「整隊出發!繞開嘉峪關朝西邊去!」
商隊的人聞言立時便引起一陣騷動來,有人不明所以來問情況,魏老三卻沉著臉一言不發,自懷裡摸出刀子,惡狠狠道:
「都給老子快點!」又轉頭對李老六等人道,「把這女人給我看牢了!一根毛也不許碰!」
李老六顯見有些懼怕魏老三,面上憤憤卻不敢說什麼。
程曦被摔得眼冒金星,但聽到魏老三的話卻著實鬆了一口氣——至少自己目前是安全的。
她趁機打量商隊。
只見長長的隊伍里共有二十來輛車子,外加幾十匹馱著貨物和人的駱駝,自己乘坐的車位於隊伍的尾部。商隊前後大越有三四十人,除了自己,並不見其他車上有人。
她舒了口氣……至少祖父不曾遭遇劫持。
聽那魏老三的口吻,似乎也不是趙達顯派來的,那麼甘州就一定會派人出來找自己……當務之急是拖時間,保住自己等待援兵。
她坐直身子,用身後堆碼的絲綢布匹作掩護,悄悄解開腳踝上的繩結,卻不散開麻繩。
而身處駝隊最前面的魏老三已全然無心顧忌程曦是否老實——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脫身!
自從出了甘州衛后,魏老三就總隱約覺得不對勁。
這一路上打前哨的打聽到各處衛所閉關禁行的消息,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。
各地衛所忽然閉關禁行,不是游族來犯,就是趙達顯下的令!
他覺得自己著了朱樂君的道,但個中緣由卻敢告之商隊中的其餘人,故而只得帶著隊伍一路疾行,只盼早日去到關外。
然而今日,魏老三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。
他覺得自己的商隊似乎被盯上了。微信搜索公眾號:wmdy66,你寂寞,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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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樂君得知自己的丫鬟被喊去問話時,有一瞬間的慌亂。
但她隨即鎮定下來。
倒夜香的婆子是肯定找不到人的,自己去炭火房時也極為謹慎,並無人看到。
至於那個將胡餅給炭火婆子的丫鬟……自己不過讓她去城西的鋪子里買餅,又吩咐她領炭時給那婆子分個餅做人情。
至於這買來的餅有沒有問題,誰能證明?
那丫鬟最多供出自己曾去過城西的巷子幾回罷了,大不了就將那催情的粉交代出來。
只要自己咬死了不知情,威遠侯難不成還能對自己動刑?
自己可是趙達顯心尖上的女人,威遠侯敢動自己就是打趙達顯的臉!
他威遠侯已然致仕,而程曦的爹不過是個吏部侍郎官居三品罷了,趙達顯可是堂堂二品總兵!
朱樂君很有把握,以自己對趙達顯的了解,他就算心中有疙瘩,為了臉面也必然會力證自己清白……待來日耳鬢廝磨、水乳交融,總能慢慢將趙達顯的心再籠絡回來。
她定下心來,老神在在地捧著湯婆子坐在炕上。
一會子見了趙達顯,自己需得先哭訴一番冤枉才好。
院子里響起震震腳步聲,繼而門上帘子猛地撩起,趙達顯卷著一陣寒氣大步朝炕上朱樂君走來。
他面容震怒。
朱樂君瞧了,忙堆出一副驚惶的模樣,弱不勝衣地迎上去嬌聲道:
「將軍,發生了……」
啪!
趙達顯揮起手狠狠一巴掌便將朱樂君打翻在地。
朱樂君被打得眼前發黑,腦袋嗡嗡,癱在地上起不來身,只覺得嘴裡腥甜,半邊臉瞬間就麻了。
然而不待她反應過來,就被一把拎起,對上趙達顯翻滾著怒火的眼神。
「說!何人派你而來!」
朱樂君楞楞地回不過神。
趙達顯恨不能剁了她去喂狗!
他一手緊緊掐上朱樂君的脖子,只掐得她面上立時漲得紅紫。
「說!究竟何人派你來陷害與我!」
朱樂君幾乎窒息,伸出十指尖死命的抓撓掐著自己的手掌。
好在趙達顯心中最記掛的事會否被冠上私通外藩之罪,理智殘存深知不能掐死這女人。
他將朱樂君狠狠摔到地上,大喝:
「來人!將她捆了!」
便有兵衛進屋來,幾下將朱樂君捆起堵上嘴,送去了外院客堂。
程欽正坐在客堂太師椅上皺眉沉思。
趙達顯一把將朱樂君摔到程欽腳前,道:
「這女人是誰派來的還不得知,但此事必然是她所為!您看要如何處置?」
迷霧紀元 先將自己給摘了乾淨。
朱樂君聞言心下大急——自己還不曾辯駁,如何就能讓他們給自己按下罪名!
她扭著身子在地上發出「嗚嗚」聲。
程欽看著地上的女人皺眉,卻聽身旁錦心忽然驚呼道:
「朱樂君!」
程欽同趙達顯均是一愣。
錦心震驚地同程欽道:
「侯爺,她就是當初游梁子湖時設計陷害小姐的人!」
程欽猛地站起身,死死盯著朱樂君。
趙達顯卻鬆了口氣……原來是舊怨。
外頭忽然有衛兵來報,道是碾伯所千戶程時奉命求見。
趙達顯忙讓他進來。
不過片刻,就見滿身風塵的程時身著銀鐵甲胄、手握佩刀,邁著大步走進來。
他面容冰冷,渾身散發著濃濃雷霆之怒。
*
程曦捧著水囊,小口小口地啜著冰冷的水。
她身上仍舊裹著那塊腥臭的破棉毯,冰水在嘴裡含了許久,才緩緩沿著喉嚨滑進肚子里。
即便坐在火堆旁,程曦也還是覺得自己快要凍僵了。
魏老三帶著商隊在荒漠上連夜趕路,直到眾人均提出異議,甚至有人停車不再前行,魏老三才下令紮營生火。
商隊的人陸陸續續取出鋪蓋來,有的已然靠著火堆倒下睡著。
程曦睜著眼枯坐,怕自己一旦睡著會活生生凍死。
她仰頭望著夜穹浩瀚星河,忽然生出一股莫大的委屈。
自己重生一回,難道卻要送命在這荒蕪大漠?
她握緊衣襟上掛著的狼牙。
周圍的人都已睏倦入眠,魏老三安排了人輪番值夜,以防有野獸出沒。他又將一面綉著獸紋的旗幟掛起來,豎在火堆旁。
程曦眯著眼打量那旗幟,瞧著並不像是大越的圖文,倒像是外藩的。
魏老三將這一切布置好,便也靠著火堆睡下。
程曦自懷中取出一個干硬的饃餅,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裡含著,直到饃餅軟化能夠下咽。
四周寂靜的可怕。
火堆發出爆火星的噼啪聲,值夜的人抱著卷蓋也漸漸開始犯困。
程曦卻似乎隱隱聽見一些動靜。